【新浪搬迁过来的】净峰小镇

画面感很强的一个小镇,不够美,荒凉传统又流入了一丝现代气息。

小镇靠海,却与浪漫无关。水泥的主干道上车人寥寥,土地沙化,尘土轻浮,一丝动静都能躁动起来,孤单的野草丛里跳动的蚱蜢也变色了。往来的车辆都严严实实关着车窗小心翼翼地晃动着车身,一趟过去便是灰头土脸。沿路一侧的海在烈日下特别特别蓝,十分平静,没有潮涌,听不到鼓浪,只有从车顶透气窗跑入的咸湿的空气才让你察觉这是海。没有梦幻的金沙碧浪,只有让人却步的陡落的海岸;没有俯首可拾的五彩斑斓的贝壳,只有干枯钙腐的灰白碎片随地散落。海每天每天地维持着温默的风度,直到台风来临。台风让海面掀起数米高的浪花,气势汹汹翻腾而来猛打岸边,伴着凶恶的怒吼,逼你正视原来这也是一片尊贵的海。

面海的地方,荒无人烟。一条笔直的长街是小镇最主要的活动区,镇上的商业顺着它一路展开。街道很长,街上囊括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和其他营业场所。现代如星级酒店、KTV、大型购物超市……同时也还繁忙着旧式的布匹裁缝店,农具铁具补锅店等。散步其中,恍觉时空错落。

街的尽头路宽人稀,只有一些候车的行人和不易集聚人气的电器铺家具店等。一路走去,热闹渐长。中段都是些鞋服专卖店,茶叶铺等,再往前便有旅馆餐馆粮油店,快到尽头是一个菜市场,周围都是些杂货铺水果摊。嘈杂的菜市场前面总停靠着几辆蓝色老式后厢式小三轮农用车,突突地吐着气催促着上路。司机在前面的驾驶室只等客满开车,后车厢载着的卖票的妇女则顶着后车门赶火似地吼问着每个走来的行人,给上一块五,便能拉你到附近的村子里去。长街的这头与垂直横过一条宽阔的大马路形成一个T型的三角商圈,镇医院和几个大超市都汇集在这里,大马路上跑着往来临近乡、村、县市的班车。候车的,赶集的,买东西的上医院的……一派繁忙。回望长街,那头静默默的,这头使劲儿地热闹着。

尽管现代的触角已延伸至这里,但这里的人们依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街面往后走去就是一片典型的乡村景象。独栋式的民居依田地而建,面积都很充裕。各家都在大门的门框上方砌一块长条的大理石,方方正正地刻着“河南衍派”或“山西衍派”以表溯源,各家门前都有一小片菜地和一口水井,每天用水泵将井水抽上水塔供生活所需。白天里放出笼的鸡鸭绕屋乱跑,夜晚总能不时听到几声狗叫,周末还能见到拿着弹弓的顽童追着麻雀四处跑。

一大早临街店铺就都开门了,路上汽车摩托车奔忙不停。边上一毛坯房里有一临时的猪肉铺,印迹斑斑的木质案台上摆放着夜里刚宰的新鲜猪肉,屠户利落地切一块肉用秤钩勾上,称完再用干草扎起绕上几下塞成一个圈,还不忘切上一小块肉塞在结草的缝隙里这才递给买肉的人,动作连贯利落,十分豪爽。小时候的家乡就是这样的。

黄昏,菜市场外的路边总摆满卖鱼的小摊,都是当天出海捕回来的鲜鱼。街边的餐馆也开始了热闹非凡,吵吵嚷嚷的谈话声清脆的碰杯声不绝于耳。晚上七八点,人已各自回家,微弱的路灯光下只剩空荡的铺子和几家随时准备打烊的商店,除了超市还能听到几声结账刷卡的嘟嘟声。这时候都不敢胡乱上街的,上街也忍不住有往前小跑的冲动的。偶尔再偶遇个妇女在自家门前高高的台阶上就着个铁桶栽着头迎着夜风梳洗长发,妈呀,惊破你的魂。

对于一个传统而极具生活气息的海边小镇而言,清晨和黄昏确实是最热闹的两个时刻。街头许多穿着深灰褐色厚粗布工作服,脚着黑硬如甲壳的安全鞋的男女。这些都是十公里外一个造船厂的员工,来自全国各地,是镇上主要的外来人口。他们是街边餐馆存续的主要原因,同时他们也消化了因镇上居民外出打工而闲置出来的民房。租金十分便宜,两三百块一个月便可租到一明亮舒适的房间。镇上居民十分尊重这些异乡客,尽量地提供生活上的方便,他们淳朴得有些愚钝的善意给了离家的人一丝温馨一点儿归属。

镇上的男人大部分出外打工,活跃在这街上,骑着摩托车疾驰的,赶集买菜拉客运的都是些身着奇异服装的妇女。这个小镇叫净峰,北濒湄洲岛,距离惠安县城约40分钟车程,与邻近的崇武、山霞和小岞四个镇是惠安女的主要分布地。说起惠安女,总能想起一句民谣:“封建头,民主肚,节约衫,浪费裤”。头包花头巾,发插梳子小饰物,胯间配饰银腰带,这种经典的形象在今天的崇武海边还很常见。如今做惠安女妆扮的都是年长一点的妇女,年轻一辈的已被时代同化,不穿这种服装了。在净峰,惠安女服装还保留传统的样式,上身是斜口布纽扣的短衣,下身是肥宽的裤子,睡衣还是那种现在只能在戏剧里面看到的古人穿的白布内衣。只是她们多数不露肚脐,也不插满头的小饰物,仅用一简单的花头巾沿着下巴包成菱形,头发梳成两个辫子卧着双肩,也不佩戴笨重的银腰带,而多数在腰间别一串钥匙,简化了。一些上了年纪的阿婆则会在脑后梳一扁平的发髻,边上插一圈类似春节供奉灶神用的那种石榴纸花。

除了服饰,不落夫家,常住娘家的奇特风俗也鲜活地保留在世人的印象里。然而这一风俗如今已见不到,只能从流传的故事中找寻一丝影子。据说有位惠安女在路上卖饰物,一男子向她买一头饰预备送给自己新婚的妻子。谁知这惠安女竟不肯收钱,男子莫名其妙,女人却只低头抿嘴笑,欲言又止羞于解释。原来这两人就是新婚夫妻,婚后妻子不住夫家,逢年过节才到夫家住,平时用布遮脸,夜间到夫家,灭灯后才把头巾摘下,所以妻子认得丈夫,丈夫却认不得妻子。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诞,但这种怪事儿在这样的风俗下也显得很平常了。

惠安女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她们挑石种地,理家务侍奉公婆,干活不论粗细轻重都应对自如。由于常年在海边作业,忍受风沙,她们的睫毛都粗而长,眼睛眯缝成半月状,眨眼的频率很高。看每一位惠安女,她们裸露在外的脸庞,手,脚踝等,皮肤干褐如枯树,关节都粗大有力。然而如果有幸看到她们摘下头巾,常年密遮的脖颈柔软白皙,肌肤鲜如少女。也许你会感叹她们生活艰辛,命多劳苦。然而在惠安女的脸上,遍寻不到一丝哀怨的神情,有的只是一种昂扬的理所当然的努力。她们身上没有一点儿弱柳扶风的姿态,个个走路生风,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稳健的丈夫气。甚至,在为家庭生计的一些问题上,她们那股拼搏的劲儿还带着一股原始的野蛮。不论你是权是贵是如何有来头,她们都敢与你较真,有时甚至剑走偏锋。

一个没有惊天美丽而偏僻的小镇,很莫名的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牵动着你遍遍回忆。是什么魔力呢?说不清。也许是曾经它的一种气息融入了你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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